偶然的過份，通常我們會說是越軌。因為情緒，或者因為受了剌激，忽然間衝破了默許的界限，大發雷霆，或者大打出手，做了一些大家沒有預期的事。這又可以說成是一宗意外。


對很多人來說，「過份」是用來形容長期的狀態。這種狀態是持續的，久而久之，叫我吃不消。我感到吃力不討好，被冒犯，被羞辱。你苛索不斷，得寸進尺，我漸漸覺得很討厭，因為你實在太過份了。


許多人都相信，過份是單方面的。兩個人一起，充其量只能夠有一個人過份。即或不能，總不能夠兩個人都同時過份。要維持下去，不可以兩個人都我行我素，總要有一個人知情識趣，不善計較，樂於遷就，而且顧全大局。如果兩個人都過份，那就一定天下大亂了。


但事實原來恰恰相反；和愛一樣，過份也需要雙方面。一個人過份，另一個人不配合，這種過份只是蜻蜓點水的偶然。你不忍受的話，怎會有下次的過份呢？你不接受的話，又怎會變本加厲呢？有一個人過份，有另一個人包容，過份才能持之以恆。


怨人過份，自己其實有很大的責任。偶爾的過份不要放在心，盡量去饒恕。變本是循序漸進，加厲是按部就班。一浪接一浪的過份，是因為持續的寬容。持續不合理的過份，是因為持續不合理的寬容。


如果每一天，你媽媽煮的菜，都是非常之鹹。你不亢一聲，而且甘之如飴，擺出一副非常享受的樣子。你媽媽一定會繼續煮過份鹹的菜給你，不是因為她不知道鹹，而是她以為你也喜歡鹹。當然，她個人也喜歡重重的鹹，才會煮這樣的菜。


愛情的複雜是，當你有天忍無可忍時，你含冤負屈地怪他。媽媽無辜地說：「你不早告訴我？你天天都吃，我還以為你吃得津津有味。」你會慨嘆：「如果要我開口你才知道這個問題，那就已經沒意思了。」


怎樣待一個人才算是好呢？其實沒有絕對標準。假如不合理地對一個人差，算是過份。那麼，不合理地對一個人容忍，又算不算是過份？而且，在統計學上，有不合理的情況，才算是合理。全數都合理，令人出奇，反而有些不合理。


奇怪的是，在報章上時有聽見，甚麼房子高於市價或者低於市值成交。其實，真金白銀，在市場完成了交易的不是市價，那麼甚麼才是市價呢？同一道理，身體力行，有人願做，有人願受，又怎會有不合理？又怎會是過份？


「根本作為男／女朋友，你的所作所為太過份了，是不可以接受的。」當我說這樣的一句話時，我不是已經接受了一段時間嗎？


過份的人從來不可能踽踽而行。他背後最少有一個過份寬恕、過份溺愛、過份包容和過份信任他的人牢牢地承托和包圍著。


你躺在砧板上任人宰割，呻吟痛苦；你臥薪嘗膽，怨恨別人過份之前，不要忘記路是你自願選擇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