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5年02月27日
那不是我太太
小序
生活的點滴,往往為人們所忽略。有時候,驀然回首,忽爾發覺回憶依舊,但人面全非,即使自己也不例外。過去的天真、無知、胡鬧、激情,原來早在不知不覺間,已經變枯黃了。甚至連自己也不知道,改變是從何時起、因何而起的。
這個故事,雖然激情欠奉,不太合少年人口味,但自覺餘音處處。希望大家細意品嚐,也許讀後,在您的心裡,會泛起陣陣漣漪。
還有一點,雖然我說得頗老氣橫秋,但我還年輕得很,別誤會了。(笑)
斷斷續續的風雨,已經連續刮了整整一個星期,可是看起來,一點停下來的跡象也沒有。街道上,枯葉、紙屑肆意飛舞,混雜在傾盆大雨中,好像要把途人全都趕跑才罷休似的。
本來熙來攘往的街,現在只剩下幾個趕著歸家的途人,唐思駿就是其中之一。他極力地撐著傘子,但雨點還是把他胸口以下的地方全弄濕了。他一邊走,一邊咒罵著。也不知是否老天開他的玩笑,早上上班時還陽光普照,現在卻風雨交加。
唐思駿罵著罵著,忽然在一間咖啡店前停了下來。咖啡店在風雨的烘托下,散發著點點詩意。茶色落地玻璃窗、木製大門,門旁甚至還掛著兩盞老油燈,十分有味道。
可是叫唐思駿看得出神的,不是咖啡店本身,而是在店前避雨的那個人。雖然下著傍佗大雨,加上冷霧重重,但他看得很清楚,那正是他生命裡曾經最重要的人──沈昳紓。
唐思駿走上前,收起雨傘,平靜地說:「昳紓,好久不見了。」
眼前的少婦本來正撫著懷中熟睡的嬰兒,乍聽見唐思駿的聲音,整個人如遭電擊,震了一震。懷中嬰兒感到震動,立刻皺起了小眉頭。少婦見狀,慌忙哄著小嬰兒。小嬰兒得到了安撫,很快便平靜下來,這時少婦才慢慢抬起頭。
少婦──沈昳紓與唐思駿打了個照面,卻一面難以置信,良久說不出話來。最後還是唐思駿先打破沉默,他指著沈昳紓懷中的嬰兒問:「妳的兒子?」
說起小嬰兒,沈昳紓總算回過神來。她撫摸著嬰兒頭頂柔軟的小毛髮,一面祥和地說:「是女兒,快六個月了。」
唐思駿伸手撫摸著小女嬰紅紅的臉頰:「很可愛,很像妳啊。」
沈昳紓微笑:「是嗎?但朋友都說她像爸爸呢。」
看著沈昳紓面上的甜蜜,唐思駿感到有點戚戚然。
雨越下越兇,唐思駿有點擔心她母女倆:「我看這場雨不會這麼快下完的,妳還是找妳先生來接妳吧,不要在這裡呆等了。」
沈昳紓搖了搖頭:「他正在公司忙著,我不想打擾他。我再等一下就是了。」
唐思駿堅持:「這樣對小女娃不好,萬一冷病了怎麼辦呢?」
他想了一想,又說:「這樣吧,我們進咖啡店坐著等,總比站在這裡好。」
沈昳紓猶豫:「其實你不用太擔心我,你有傘子,還是先走吧。」
唐思駿連忙說:「不,我不趕。何況我實在放心不下小女娃,妳就別再遲疑了。」
沈昳紓聽後感激地笑了一下:「那好吧。」
走進咖啡店,才發覺內裡跟街上實在是兩個世界──這裡比外面舒適多了。淡黃的燈光、鋁金屬坐椅、柚木地板,再加上恆溫空調,使人完全忘記了,原來茶色玻璃窗外,正刮著難以想像的狂風暴雨。
二人選了個近窗的位置,然後打開摺起的嬰兒車,把小女嬰安頓好。也許是下雨天的關係,客人不多,因此他倆才一坐下,侍應便立刻招呼:「兩位好,請問兩位想點些什麼?」
唐思駿想也不想便說:「一杯Latte,一杯Mocha。」
侍應答應著,這時唐思駿忽然感到自己有點冒失,於是他回頭問沈昳紓:「Latte好嗎?」
沈昳紓微笑點頭:「你記性倒好,都差不多十年了。」
唐思駿重重地撫了自己的臉頰一下,嘆了一句:「十年了嗎?真的老了。」
沈昳紓笑了起來:「你怎麼啦?才不過三十出頭而已,我也沒有唉聲嘆氣,你堂堂男人,嘆什麼?」
唐思駿有點不好意思:「也對……真是見笑了。不過生活乏味,心境也實在不復年青了。」
沈昳紓揚了揚眉:「生活過得不好嗎?」
唐思駿垂下眼簾,疲倦地說:「也不能這樣說,可是生活刻板得可以,天天上班下班,星期天又要到教堂禮拜。我覺得自己活得甚至比螞蟻更一成不變。」
沈昳紓聽到「教堂」二字,訝異地問:「你這個無神論者,何時轉了性子,信起耶穌來了?」
唐思駿靦腆地說:「還不是為了兒子……妳知道,現在要進一家有名的小學不容易啊。」
沈昳紓更覺驚訝:「你不是說不喜歡小孩子,一輩子也不會弄一個來麻煩自己嗎?」
唐思駿面紅起來:「沒辦法啦,人大了,自然想聽兒子叫一聲『爸爸』。」
說起小孩,唐思駿伺機返問:「對了,妳那麼喜歡小孩,怎麼不早點生育?」
沈昳紓淡淡地說:「就是因為等著與你復合,白白浪費了我不少光陰,要不我早有孩子了。」
唐思駿想不到她會這樣回答,一時間不知說什麼才好。反倒是沈昳紓替他解圍:「說笑而已,你也知道這幾年什麼環境,不先儲點錢,那敢貿然生小孩呢?」
唐思駿當下吁了口氣,也不知是因為釋了懷,還是因為失望。
沈昳紓沒有給他機會去想,接著又說:「你啊,跟我一起的時候什麼都說不。不肯跟我到教會,又說以後不想要孩子,怎麼現在全都做了?難道我真的這麼沒吸引力,影響力這麼低嗎?」
唐思駿搖頭:「那裡的話,我想如果當時與妳結婚了,我也會跟現在一樣的。」
沈昳紓嫣然一笑:「想不到你現在這麼懂說話。」
這時侍應端來了咖啡,兩人接過後,分別呷了一口。唐思駿由衷地說:「泡的不錯。」
那邊廂沈昳紓卻說:「味道還可以,可是總覺得口感有點怪,可能是牛奶太多了,是一比三的份量嗎?」
看到沈昳紓認真品嚐的模樣,唐思駿覺得好笑:「我怎麼從來都不知道,妳這麼懂喝?想起那時,妳甚至連不同種類的咖啡味道也分不清呢。」
沈昳紓又呷了一口咖啡,然後徐徐地說:「人會變嘛。」
唐思駿定定地看著她,忽然感嘆:「妳變成熟了。」
沈昳紓笑說:「幾歲人了?難道還像以前一樣胡鬧嗎?」
唐思駿緩緩地點著頭,然後視線落在沈昳紓的左腕上。他清楚地看見,腕錶旁那道吋許長,深深的疤痕。
沈昳紓知道唐思駿在看什麼,她一邊撫摸著那道疤痕,一邊說:「就是這疤痕,使我成熟了。」
一句說話,聽得唐思駿心裡抽搐,他低著頭,說了一句:「對不起。」
沈昳紓搖了搖頭:「別這樣,這都是因為我當時太天真胡鬧罷了。」
唐思駿固執地說:「不,胡鬧的是我。都是因為我當時悔婚,妳才會這樣看不開的……」
也許是說得太大聲的關係,一旁的小女嬰忽然哭了起來。這一哭,使唐思駿慌了手腳,不知如何是好,而沈昳紓則立刻抱起女兒哄。弄了好一會,才總算把小女兒安撫下來。
沈昳紓慢慢地把女兒抱回嬰兒車,一邊溫柔地看著小女兒,一邊輕輕地說:「你看,如果不是你當年悔婚,我又何來今天的幸福呢?」
唐思駿還想再說些什麼,但又不知說什麼才好,欲言又止。
沈昳紓不等他開口,繼續說:「真的,就是因為當時幹了傻事,這才讓我明白,自己是多麼的天真和愚蠢。」
她頓了一頓,凝視著手上的疤痕,又說:「這疤痕的確讓我成長起來。每次看著它,都讓我想起以前的愚昧,它一直提醒著我,要我變得成熟。」
她說著,轉頭望向唐思駿,眼神深邃:「所以,你就別再耿耿於懷了。」
唐思駿這才長長地嘆了口氣:「知道妳現在過得幸福,我也安心了。妳不知道,我這些年來,一直在自責。」
沈昳紓意會地笑了一下,然後換了個話題:「其實你有沒有後悔不跟我結婚?」
唐思駿若有所思:「後來覺得很遺憾,沒想到自己會因為一時的情緒起伏而悔婚。可是醒覺時已經太晚了,想找妳也找不著。」
沈昳紓解釋著說:「雖然我後來想通了,也不再恨你,可是我實在不願再憶起那些不愉快的事,所以我搬家了。」
唐思駿轉動著手中的杯子:「做夢也想不到,今生居然還有機會跟妳坐著喝咖啡。」
沈昳紓接了下去:「我也想不到,當年被你害得這麼苦,今天居然還能釋然地與你談天呢。」
她說著,轉身對著小女兒,柔柔地說:「可能是因為她和她的爸吧。」
忽然,沈昳紓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,低呼著說:「噢,說好了今天要弄一窩雞湯給他喝的,怎麼會忘記了?」
唐思駿見她自言自語,便問:「有什麼事嗎?」
沈昳紓焦急地說:「對,我要趕著回家了。」
唐思駿往窗外一看,街上黑漆漆的,依然風雨迷濛。他回頭說:「雨還沒有停啊。」
沈昳紓顯得六神無主:「這怎麼辦?急壞人了。」
唐思駿見她急得發慌,便提議她:「這樣吧,妳拿我的傘子先走吧。」
沈昳紓高興得不得了,但想了一想,又感到不好意思:「那你怎辦?」
唐思駿為免她擔心,便笑說:「妳先走吧,我想再坐一會。」
沈昳紓也不客氣,她急急取出紙筆,寫了一個電話號碼給唐思駿:「我的電話號碼,以後再聯吧。」
說罷便立刻抱起小女兒,收好嬰兒車,也來不及跟唐思駿說再見,便拿著雨傘走了。
唐思駿看著她的背影,忽然感到,當天多愁善感、固執、感情用事的少女沈昳紓,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跡了。現在的沈昳紓,已經蛻變成一個成熟、持家有道的女人了。
唐思駿還未來得及感嘆,桌上的手提電話已經響起來了。他拿起電話接聽:「我是唐思駿,哪位?」
彼方傳來焦慮的女聲:「老公,你沒事吧?怎麼還未回來?我很擔心啊。」
唐思駿柔聲說:「傻瓜,別驚慌,我不是正跟妳通電話嗎?」
「現在下大雨啊,你有帶傘子嗎?」
唐思駿不想妻子憂心,便說:「有,我現在便回來了。」
「那就好了,我弄了你最喜歡吃的酒釀丸子,你快點回來吧。」
「嗯,小心爐火啊。」
「知道了。那我不跟你說了,你自己也小心點。」
「好。」唐思駿收起了電話,心裡感到陣陣溫暖。
他急忙喝下了剩餘的咖啡,也顧不得店外大雨依然,便匆匆喚來侍應結帳,因為他答應了妻子要早點回家。
侍應端著帳單,走了過來,禮貌地說:「多謝一百一十元。」
唐思駿從口袋裡摸出一百二十元,付了款,並說:「剩下的當作小費吧。」
侍應高興地說:「多謝先生。」
唐思駿回以一笑,正想轉身離去,那侍應又說:「先生,你太太很美啊。」
唐思駿聽後,笑得歡暢:「你誤會了,那不是我太太。」
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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