總覺得負了她﹐欠了她﹐
她坐在樓梯上﹐一手拎著她第一次嘗試的「女兒紅」﹐一只赤腳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小心試探﹐我的眼光在她的腳趾上游動。她並沒察覺﹐只是在繼續述說自己的故事。她說不知道怎麼像開了話匣子一樣﹐說個沒完。
我說她說得很好。
她說她真想總也長不大﹐可又想長大﹐她希望被人愛。
她說她做了個夢﹐就剛才﹐睡在我身上﹐只是一會兒﹐還同我說話來著。
我不敢應諾﹐怯弱得不行。
我說不如把這些就埋在附近的樹下﹐可以嗎？
小心地在盤根錯節的老樹根處﹐就在交錯的腿腳之間﹐藏下了那些全部。
我和她約定了﹐一年後依然放浪﹐依然像現在一樣﹐然後把這些文字挖出來。
她笑了﹐隨著月亮的光影笑了。
在酒吧﹐她突然把她的頭伏倒在我的胸膛﹐她挺直了腰﹐輕輕點著我的嘴脣。
我沒有遇到過這種求愛方式﹐雖然也正是我夢寐以求﹐真遇到了卻措手不及。
我應該承認她那特有的塌鼻粱﹐翹鼻子﹐高額頭﹐小巧的嘴脣和那副閃亮期待的眼神﹐喚起了我早已淡忘了的那種痛楚的柔情﹐可我即刻又意識到我已經回不到這種春情中去。
那怕她近在咫尺﹐隨手可以把她牽走﹐要緊的是我的心已經空了﹐不會再全身心不顧一切去愛一個少女﹐我同女人的關係早已喪失了這種自然而然的情愛﹐剩下的只有慾望。那怕追求一時的快樂﹐我也怕擔當負責。
我並不是一頭狼﹐只不過是想變成一頭狼回到自然中去流竄﹐卻怎樣也擺脫不了這張人皮﹐不過是披著人皮的怪物﹐在哪裡都找不到歸宿。
所以我決定﹐對她和她的朋友說一點無傷大雅的謊話。
這樣她一定會恨我﹐不再見我。
我總算負了她﹐欠了她。